莫逆8
两人再见面已是一个月后。日日树涉和天祥院英智新年都在国外过；朔间零新年参拜拉着莲巳敬人同去，半夜曲子作累便小睡，等清晨对方登门带来早点，好似恢复到很久以前。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拉近或疏远，竟然都只需要做同一件事：对以前的事闭口不提。直到莲巳敬人去消息，说新剧已筹备完毕要开始选角，天祥院他们才启程返回。
局是日日树涉扯起来。他打电话给朔间零，说有伴手礼带给你，约个时间见面。朔间零不知道哪根筋搭错，问，就我们两个？日日树涉说啊，不然呢。朔间零挂掉电话，竟感到一种类似受宠若惊情绪。倒也坦坦荡荡赴约。
两人进人声鼎沸的某居酒屋，大隐隐于市，反而不容易被认出。一旦凑一起也就胡乱聊天，这次的主要话题当然在日日树涉的假期旅行。他说当时天祥院英智来联系他时，他也问是否是两人行。得到肯定回答后第一反应竟然是不想答应，因为心里有某种，“你总算想起还有我这么个人”的吃味和感动交织，酸酸甜甜，不由得想搁他那么一会儿，看他如何表现出看重你。
朔间零沉默。日日树涉形容得很精准，没有错，他刚刚也才体会过；他沉默是在思考爱情和友情抑或是亲情的分界到底在哪里。日日树涉晾他又邀他，他会不高兴又高兴，他对此的判断是因为自己喜欢他。但如果再打个比方，学校里看到友人交新朋友冷落了你，便吃醋想那我也不和他玩，最后毕业旅行对方却仍只想和你同去，这时的内心感觉和上面的有差别吗。好像没有差别，但就能说我爱上了我的朋友吗。因为某小事暗生爸妈的气，等他们察觉来哄你时，气早消却要装作没消，这种心情似乎同样会在亲情范畴里发生。
也许他也没有思考这么复杂的问题，他只是在一瞬间想到，我对他真的是爱情么？如果不是，这种感情未免也太会伪装；如果是，那对天祥院有此心情的日日树涉能否说已经爱上对方？
日日树涉当然看不穿朔间零的想法，他只看他垂着眼慢悠悠夹菜，姿态慵懒又优雅。难得试着仔细端详，人瘦又白，五官好看得锋利，偏偏黑发挡住一点眉目，那双红眼睛半遮半掩，整张脸就显得惑人。一个月不见好像也没什么变化，不如说从高中起就没变，容貌没变关系没变，仿佛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们都能像这样，一个电话就出门。座位四周人声嘈杂，都是搭伴来简单解决晚餐问题的人，他的旅行见闻几乎堙没于其他对话，服务生来回穿梭，走过时带起室内因为通风不畅而显得滞涩的温暖空气。虾仁蛋包饭上来，卖相并不好，红色酱汁甚至浇到碗沿，看得出是厨房极端忙碌时出的纰漏。他知道朔间零喜欢来这样的地方，被烟火气沾染，整个人就漂亮得很真实。拿勺子舀一勺吃，红色酱汁竟然不是寻常番茄酱而是甜辣酱，触及舌尖时有瞬间的冲。他猝不及防抬眼，看见朔间零勾着嘴角笑。一个小小的惊喜发生。
“我们瞒着他俩实施一个计划。”天祥院英智在游船上和他说，神秘兮兮，“我顺带做个小实验。”
“您请。”他回答。他们躺在一层的长沙发上，正午的阳光只盖过小腿，不戴墨镜也能应对。里间是空调房，有K歌机和酒柜，二层是驾驶间，也有沙发椅，那里视野更加开阔。同船旅客大概十人，都是家庭装。天祥院英智这次飞旅游岛，这是旅行第一天，做环岛观光。毕竟两人去私人岛屿还是太过暧昧。
天祥院温和的嗓音合着海浪喧嚣和马达轰鸣声响：“出发前我说此行就我们两人，其实还想说两人去海岛玩，活像典型蜜月旅行。高二时我住院，病房电视里常看见你；后来复学，某天傍晚远远看见你排戏。我那时就发誓，总有一天我要到你身边去。前两年我在国外陪我妈妈，说是处理家族事务，实际上很大一部分是向她出柜、征得她同意。然后我回来做剧团，第一件事是问你要不要加入。
“这次回国又见到你，怕你和我生疏，你却笑着上来揽我胳膊。当时我就在想，能不能再近一点？我这么说，我的主题思想你应该是懂了。
“虽然我好像并没有参与你的全部生活，但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友情转换一下，让我们的关系转换一下？以后我会尽力待在你身边。”
日日树涉一字不漏地听完，强迫自己的视线定格在正上方的舱板上，不往旁边的人脸上偏。这通告白不说一句直白喜欢，反而叙事，细细碎碎将心路历程娓娓道来，听起来真实得让人动容。
“如果这是真的……你怎么想？”对方又道。
他脑子一下转过弯来了，原来这就是所谓实验内容。为什么最近老有人让他思考他不擅长的问题？不过对方这个问题的答案倒是好给。横竖第一反应都是拒绝，只是现在知道是演戏，拒绝的话不用顾虑就能说：“我当然是……不答应。”
天祥院在他旁边笑一声：“意料之中。不过为了完善实验结论，我还有个附加问题……”
“换个人选呢。换个我们都熟悉的……这样，如果是朔间零……你怎么想？”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