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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这顿饭没有解决任何问题。濑名泉没接到我的道歉,我也没收到他的开除通知。还平白欠了一顿饭钱。还莫名其妙被甩了。
“总监,我打算辞职。”电梯间里我实在受不了了,“你批一下呗。”
偏偏濑名泉一副很冷淡样子讲:“我没放在心上,不会开你。”
他不开我才是问题。记得大学毕业答辩时我被院里一教授刁难针对,当时把我问出一身冷汗,可也没像现在这样进退两难。
电梯门开,他走出去,我缀在后面,一路上大小人物都停下来向他问好。我跟进他办公室,把门带上。
“你干嘛?”
我说:“我真的打算辞职啊……之前就想好了。”
他坐进椅子里,已经皱眉了:“你烦不烦,我说了不介意。”
这事大概只会越描越黑,我只好跳过:“你叫朔间主管再找个助理吧,会打奶泡就行,别的都可以从头学起来的。”
他直直看过来,不响。
我告辞带上门回自己办公室,刚把辞职书打印出来濑名泉就直接进来了,进来就是劈头盖脸一句:“有经验的不一定会做咖啡,从头学起来的做得也不一定会有你快有你好。”
夸我一句显得他多委屈一样,语速快得跟背台词似的,还没有逻辑。我把辞职书往他跟前推一下:“总归招得到又会做咖啡又会做事的助理的。”
然后我看他深吸了口气。
“我说你是急着去继承家业么?一个现成的够格员工就在我跟前我为什么还要去招?我每天费那么多口舌把他带出样子了最后却让他收拾东西回家?哪来这种道理?”他一下下对折叠着辞职书说,“你很莫名其妙……总之我没法同意。”
我也跟着深呼吸。尽管我没表现出来,但显然我们俩情绪都有点上头。
得冷静一下。冷静一下……濑名泉没说错,我没有家业要继承,自己拼到手的事业都没了;辞了职也确实不知道下一步是什么。主要原因在我,我拿不出一个让他信服的理由,按他的脾气要收下辞职书就基本没可能。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是……
最后我说:“我确实有难处,但没法和总监你讲。”一句废话。我退让了。
濑名泉很潇洒地把那张纸扔进碎纸机,一点不近人情:“那我就当不知道,所以这个事也就免谈。”又很潇洒地打开门准备班师回朝,完了却突然加了一句:“那什么,你也看到了,虽然我和他是异地,但是感情很好的。”
意思是叫我就别费心思掺合了。得了吧,你俩能有今天没我掺合能行吗?那小帅哥指不定哪天又要逃跑呢,你俩感情好不好难道还只凭你一句话不成?
我开始装聋,聚精会神敲打键盘:“好,我一会儿会把这次进的配饰分类给你发过去。”
门这才很不潇洒地关上了。
晚上我回住处,接通三毛缟斑,非常打脸地告知他我需要续租了。
他在那头哈哈笑:“咋了,工作不辞了吗?和你说吧,事业刚起步还是要求稳……”
我想了想该怎么说,可心里实在是乱,此时倒急需一个出口宣泄,顺带梳理一下头绪。三毛缟是好的倾听者,他做体育用品的,和k社应该也搭不着边。我理了理前因后果,花了会时间一说,请他帮我分析分析。
他听完后很一针见血:“你想报复他吗?”
“我不知道。”我很诚实地回答,没有做任何伪装。迷茫是真的挺迷茫。
“不知道就对了!”他声音突然一响,“岚你自己想想你不知道的原因是什么?因为你不够了解他。从那些小道消息中肯定无法还原你要的真相,而你们只共事一个月,上下级的关系也没法获取更多信息。”
我愣愣地听他说。
“而且,就我所知的你的性格来看……你很理智,也冷静,恐怕对于你牌子被收购的那个理由还存疑,毕竟还没有任何实在的证明……还有啊,就我看你留下来也很对,你确实需要更多时间去考察和确认。和他拉近关系也很重要,但要确保到必须离职的时候不会粘自己的手。”
我很震惊,有好几秒都沉默着接不上话。等到接上话了说的是:“哥你明明也就认识我一个月,怎么就这么了解我啊……”
“我是你妈妈,当然了解你,”房东笑着说,“刚才一大通你不反对吧?”
我没法反对。我妈把我那些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想法都给说出来了。我确实无法真正相信濑名泉会为爱冲动豪掷千金博君一笑这个鬼理由,在最开始时我或许全信了,这几天彻底冷静下来后我大概只信五分。也没必要在这时争一口气,辞职给谁看?你还不知道真相,濑名泉是亲口告诉你了还是你荣登董事会了,现在一切都是带着偏见的揣测。
我妈还在那头说:“这次好租一年了吧?”
“啊?我不想做这么久卧底啊……”
“你换个方式想问题会不会?给龙头企业二把手做助理能叫当卧底吗,能学的可不是太多了,你创业也不是光画图就完了,对吧!等你和老板混熟了,请他带你看看人家的设计师团队,也不是不可以吧?你要实在一口气憋着难受,稍微使点绊子让他不痛快一下也行,就不要过,别他一光火把你踹了就成。能做的事情不要太多!”
我:“好吧好吧,你说得都对。”这样讲定先租一年。
挂掉电话我上到网店看了看,近期我都没联络影片美伽,一上去发现已上新,模特照片拍得都不错,又查了查银行卡,看见前几天进了一笔款,应该是他把订购会上接到的订单处理好了。不来通知我大概也是体谅我心情不佳。我给他传line,“谢谢啦”,他回过来“你和我客气个啥”。
就不由叹气,濑名泉此人把我弄得都状态失常,还好脸上还没急到爆痘,不然三毛缟刚问我想不想报复他时我肯定嗯嗯嗯嗯。收购案自那之后再没下文,而我的“卧底”工作也在今天宣告暂无实质性进展,一切的悬而未决像达摩克利斯剑吊在头顶。又是一个晚上十点,对楼亮起的房间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少,都在外面忙点什么?这个一百坪的居室只有我自己,在接下去的三百六十五天里只会有我自己。三毛缟的光明遐想里为什么没有告知我会有无数个压抑夜晚?
乱七八糟想得太多了。早点泡个澡睡吧,明天还得上班。
在这样的一个夜晚我竟希望这把剑快点落下,反正我知道我肯定不会被它击倒。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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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 泉总收购当然不会是因为这么一个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