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秋.VIII./零薰.


10.

要进入另一个人的孤独,我意识到,是不可能的。如果我们真的可以逐渐认识另一个人,即使是很少的程度,也只能到他愿意被了解的程度为止。*




“是站票?”朔间零挨着问。

羽风薰横了他一眼。“说得像买火车票……”羽风点了点留下来的票根,上面印着乐队的名字,“演唱会当然是站着听的啦。”又不是开音乐会。不过这话他没敢说。

他们入场。现在是下午二时,这之前还下了一场暴雨,但好在除了地上不太妙外,一切照常,现在的阴天也很适合朔间零出门。不少在上午被迫待在旅馆的游客也都出来了,演出反而更加拥挤起来。周围密密匝匝地都贴着人,有小情侣还有抱团的小姑娘,像羽风朔间这样的组合是少的。朔间零没做任何避人耳目的措施,低着头研究会场下发的册子。

那天晚上羽风薰只是试探着那么一问,但朔间答应得相当爽快。羽风问出口就有点后悔,他忘记考虑对方的听力,这是他一直在意的地方。朔间零听他说话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

“现场可能很吵……”羽风说,“你可能会不大喜欢。”

朔间看着羽风说完话。“无妨,”他回答,“只要当天不是大晴天便可。”

“一切都看薰君安排。”

但是真的很吵。他们的位置比较靠后,本来还可以听得出眉目的摇滚乐传到他们这里就已经没有“音乐”之感。而周围的小情侣和抱团的小姑娘又看上去个个都是铁杆粉丝,又蹦又跳地跟着喊,所有的这些声音合起来就是莫名其妙。羽风凭借他的音乐素养——这可是受到过朔间零的高度评价——也有点忍受不了,他现在万分庆幸没有约女孩子一起来听。他实在表现不出狂热地投入其中的样子。

羽风薰就去瞄朔间零。他比他更安静,袖着手站着,只是举目看着最前方的舞台。周围的所有人都又蹦又跳,声音震天,只有他们两个立在原地。但没人觉得这两人奇怪。所有人都沉浸于自己臆想出的音乐中,不会顾及到他人。

这是一种如潮般的孤寂感。难以想象这会出现在一场演唱会上。即便是之前一个人、一整天地坐在乐器行里时,羽风薰都没有这种感觉。他不知道朔间是否有这种感觉。

“——我们走吧?”他看着前面喊道。

朔间零没有回答。羽风再一看,发现朔间是单手堵着左耳,自己站在右侧,所以一开始没有发现。他试着面朝前方又喊了一声,这回还带上了朔间的大名,对方意料之中地没有反应。

这回是清清楚楚了。朔间还是专注地看着台上,神色安静,仿佛听的不是个摇滚乐队的演出而是一个管弦乐队的。他的立场也确实只能是“站着”了,就算坐进会场大厅,只剩下一半的听力也没办法让他好好欣赏。这种孤寂感,应该是感同身受的。周围的所有人都又蹦又跳,声音震天,只有他们两个立在原地。

羽风叹了口气。他不知道是让朔间继续沉浸在自己臆想出的音乐中好,还是为他自己着想、早点离开这里好。但有人帮他作出了决定:他的左肩膀突然被一个什么东西敲了一记,他刷地抓住朔间的手臂“啊”地喊了一声,回头发现一根荧光棒还有一张万分抱歉的女孩子的脸。朔间总算被这么大的动静惊醒,羽风的整个表情都非常扭曲,朔间赶紧把他带了出去。

“就被荧光棒这么敲了一记,如此严重?”

羽风蹲在会场外边的马路牙子上。“不是,大白天的挥啥应援棒啊……”

“其实不早了。”朔间说。他把册子丢进回收桶,“live要办到晚上,所以才有的吧。”他踱回来拍拍羽风的胳膊,“不是说还要请薰君吃东西吗,起来了。”


朔间零直接带羽风薰回到了店里。羽风其实对周边熟得很,料想朔间请吃饭也翻不出什么花样,心里早就拟好一份排位单,就看对方拉去的是不是top3。谁想朔间整出了个DIY,上了楼,一会儿拿着一个保温杯下来了。*

“刚才热了一下,”朔间说,“吾辈再借深海君两副碗筷,不打紧吧?”

羽风想去看壶里的东西,被朔间闪开了,他只好去接碗筷,“奏汰心宽,没问题的。”朔间零只笑,又说出去寻个地方吃。

走到海边的大路上时,还听得见远远传过来的演唱会的声音。这会儿已经是五六点钟,虽说这里太阳落得晚,但演出果然是要办到晚上的。羽风只管跟着朔间走,一边猜保温杯里的东西。他不知道朔间会这些,这是私房消息,对方也不是接地气的偶像明星,网上自然没有这种情报。所以他觉得很难得。自制,他竟然没想到这个。这可以直接把他拟的top3全部挤掉了。

大部分游客都被演出引了去,又因为上午的暴雨,沙滩上空得很。朔间零挑了处朝海的长椅,却不让羽风坐,而是把壶搁在了上面。羽风就又蹲在马路牙子上,看朔间的壶里倒出来的是个什么东西。

“番茄?”羽风揣摩着汤色。

“嗯。”朔间直接坐了下来,在长椅上倒满一碗递给羽风。“别的吾辈不敢保证,这个一直颇有自信。”

“以现在小姑娘的说法,该是叫'罗宋汤'或者'奶油番茄汤'一类的东西。”朔间又倒了一碗,取出勺子递给羽风。

“这两个汤差别还是很大的吧……”羽风槽了一句。他接过勺子,看了看长椅白花花的木制靠背,又转头看了看海,有点为难,“朔间,你挑这个地方就是为了让我对着椅子吃饭?”

“……汝可以调个头。”

羽风调了个方向坐着,靠在座板上开始喝汤。汤还冒着热气,舀起来挺有阻力,照“现在小姑娘的说法”该是后者。他又想起来,朔间貌似是很喜欢番茄汁的。

朔间零根本不问羽风薰的感想或者评价。他只是也换了个方向坐,有一搭没一搭地搅着勺子。但奶油番茄汤的味道确实是正,羽风觉得不夸两句都对不起朔间大厨下的心思;可他也不想夸得那么明显,让对方的脸又大一圈,于是就拐着弯问它的来历。

这个其实不该这么喝,朔间就同羽风讲,得搭着面包一起吃。他说他第一次喝到这个是在旧金山,也在海边,露天的摊头,是把汤倒进挖空心的面包壳里的。他当时还小,跟着出国去听音乐会,弟弟在出发前和他闹,他只好答应回来后将功补过。可小孩儿就算听得明白音乐会,也没能耐到能转述再现的地步,他回国后想来想去,最后偷用了厨房,把这个汤琢磨了出来。

“试了好久,”朔间说,“周期很长的。找到机会就找凛月试吃。但他只夸过最后的那一回。然后就再没做过了。”他说的时候看着前面的沙滩和海。

羽风又觉得他这问题问得不合适。他今天做的事尽做得糟糕,比如把听力有碍的朔间带去听金属摇滚,比如让朔间回忆和已经闹掰的兄弟的故事。相反朔间做的事尽做得令人感动,比如把他从演唱会中解救出来,比如请他喝top1的自制奶油番茄汤。前头他还觉得两人算得上同一类人,在气氛爆炸的演唱会上只能感觉到如潮的孤寂感;但这会儿他觉得自己错得离谱,朔间和他大相径庭。他无意识地表现出自己的刻薄和尖锐,并且后知后觉;而朔间却时刻准备好善意和自然的木知木觉,去接受他的刻薄和尖锐。他的所谓想要了解对方的意愿,反而都弄巧成拙了。

“……前面岔过去了。”羽风薰突然说。他调回去,转开壶又少许添了一些,背对着朔间零道,“被荧光棒敲一下没有那么痛。但我会认为很痛。”

“嗯?这什么?”朔间的声音在耳后响起,似乎毫不意外起这个话题,“心理障碍?”他稍许思考了一下,想起镇上三脚猫乐团里的一句话。说是肩伤……这还是春天时的事了吧?借口也找个像样点儿的啊。

“可能是。”羽风说,继续对着椅子。“我不知道为什么,不,我应该知道。普通地拉了一下肩,然后就好不了了。要拉大提琴的话,肩膀肯定得借力的。”

朔间没立刻接茬。按照套路,接下去该问的便是“有什么办法能克服障碍呢”,但倘若能想出这个办法,早就没心理问题什么事了。羽风的难搞之处就在这里,嘻嘻哈哈地没个正形,脸上无事心中有事,好容易等他开口说了点什么心里话,却又等于没说。

“现在不痛就可以了,”朔间最后说,转回来一个小角度,去看保温杯:“还有壶底的一点,汝还要吗。回头还得给深海君洗碗呢。”

他从余光里看到对方吸了吸鼻子。

“要。”羽风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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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自保罗奥斯特


*:算是亲身经历 去旧金山玩的时候那里的海鲜汤…马德太好吃了【你怎么回事

最近沉迷kame 看到他和山p的一个番组 他请山p喝妈妈做的汤 就是从保温杯里倒出来的 于是一下有了这么一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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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句

我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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