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秋.V./零薰.

07.

“——薰君,汝来帮吾对对谱吧?”

朔间的谱子看了几天总算快要看完,因为拉琴不成只好脑内补完,眼睛都盯得酸了,最后几张的时候才不得已戴上了眼镜。他实在不想再校对一遍,便差看上去时刻都很闲的羽风。

羽风愣了愣:“我不会看这……”

“少来,”朔间零摘掉眼镜和发圈,“那天都能分析琴板张力还看不懂五线谱吗?”

羽风很不情愿地过去:“我那不是为了给朔间解围嘛……”

“哎,”朔间零笑着叹口气,“还得谢谢汝了?亏汝藏着掖着瞒了许久,结果这露馅儿露得呀。”

“我没藏着掖着,”羽风还想再挣扎一下,“我只是现在不练了。”他觉得自己也就漏了一点儿底,朔间可还不知道他学的什么乐器呢。

朔间站起身出了柜台给他腾了位置,他坐进去。虽然很不想干活,但羽风还是挺好奇朔间和深海的谱子。他拣起笔开始看,朔间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对完再帮吾誊一誊吧,权当替深海君整理整理了。吾先回去睡会。”羽风无言地看着对方溜达到厅里那个棺材前面掀开棺材板钻了进去。

从没见过一个人是这样睡觉的。不过这个人自称是活了百千年的吸血鬼来着。

朔间给的谱子旋律很陌生,但相当抓耳。五线谱上的音符画得挺乱,可能是深海的原谱就乱,朔间再一改,确实需要再誊一遍。羽风薰光琢磨朔间的字就琢磨了好一会儿,他知道对方是留过洋的牛逼人士,因此那些个表示轻重缓急的单词花哨一些他也能理解;但朔间的低音谱号画得像个站着的蜗牛,音符像歪着游的蝌蚪,这实在是难认,虽然它们远看确实挺好看,自由,不羁,像是还残留了一点儿以前的朔间零似的。

羽风学音乐的路子随的家里。专业、以及系统得近乎刻板,因此以他从家里带出来的音乐素养当个朔间的助手事实上毫无问题。不过也正因如此,他才没有一般人的音乐“常识”,不知道有朔间零这号人。而他一旦开始了就很难再分心,他先试着帮朔间处理了五六张,不敢弄多了回头却不符合那位大爷的要求。直到室内的光线不足到看不清纸上的铅笔痕迹时,羽风才发现已经快到平常朔间起床的时间了。

他松松叹了口气。也真是矛盾,明明已经放弃的东西,再次摸到的时候却又是难以放下。

朔间的棺材板没过一会儿自己掀开来了,再隔了一会儿朔间零才从里头起来。羽风又在查收件箱,怕朔间以为他偷懒摸鱼,赶紧把那叠纸放在柜台上等待大师检阅。

朔间清醒得很慢,走到柜台前面拿着谱愣了好久才似乎想起来睡前的事情。

“我以为你要挑刺儿就没有多抄,”羽风说,“虽然我觉得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小问题也没有,效率也很高,”朔间的声音隔着纸响起来,“薰君适合做文秘工作呀。”

不要,男人做这个超恶心好吗。

朔间继续端详了一会儿他的手写,之后突然发出了一个笑音,“吾辈算是晓得了。”

“什么?”

“汝的音乐基础如此好却不认识吾的原因。”

“我的天,”羽风忍不住要去看看朔间的脸,看看是不是拿琴谱糊成这么大的,“你又不是国家首相还能人尽皆知呢?”

朔间被他说得又笑了起来,“吾辈的重点不在这里呀。吾辈的意思是,像薰君这样技艺已经相当高超,对这个圈子却没有一点儿了解——”

“停,停,”羽风说,“你不就想说我学乐器学得太刻板了么,这个我承认的,也早就这样了。”

“是系统,不是刻板,”朔间手肘支着柜台,斜倚在柜台边儿上纠正他,“这不是坏事儿啊,吾辈年轻时学这些很不系统,而现在看见汝的蜗牛先生都画得这么好看,吾辈实在对自己感到惋——”

“停,停,”羽风第二次打断他,“谢谢你夸我,可蜗牛先生是个什么东西?”

朔间零愣了愣,接着朝下把谱子递给仰着脑袋的羽风薰,把“蜗牛先生”指给他看。

“……这不就是低音谱号么。”羽风说,想起来前面他还觉得朔间画这玩意儿画得像个蜗牛,结果人真是这么认为的。

“那汝也不晓得提琴小姐咯?”

“啊?”

朔间零再把高音谱号指给羽风薰看。羽风看完深以为然地点头:“是挺像,看不出来朔间你还挺有想象力的。”

朔间:“吾辈前面说错了,汝确实是系统,系统到缺乏常识。”

羽风:“哦。”

朔间:“亏汝还能评价自己学音乐刻板,说得太对了。”

羽风已经不好意思了:“可我真的没听说过把高低音谱号叫作提琴小姐和蜗牛先生的……”他还要再挣扎一下,“是不是只有奏汰和你……这样的才会知道啊?”

朔间换了个姿势支着台面,一只手扶着下巴,是个玩味的姿势,他现在看上去已经完全醒了:“唔……再让吾问问,汝多大开始接受这样的教学的?”

朔间用的词非常正式,羽风觉得他在试探自己,而这种事就是他不太愿为外人道的诸多事之一;但他又觉得朔间其实早因某些契机看穿了他,看穿了他的音乐的本质,所以才说“接受教学”这样的字眼。

但他这回并不是那么想回避这个问题。朔间零看他的眼神没有侵犯性和攻击性,他一手搭在台面上往回收着,一手支着脑袋,是没有冒犯意思的姿势。他的问法也不刁难,不像他刚来这个镇上时那管弦乐队的指挥,对他的家庭表现出的兴趣太重。

“很早,记事起似乎就开始了。”他回答说。

“哦,说不定老师讲了汝不记得了,”朔间很体贴地给他找台阶,“小小孩儿在学乐理的时候老师都会这么讲吧,蜗牛先生和提琴小姐,可爱,好记。”

羽风想了想,他的乐理是亲哥教的,大提琴课是老爹在自己乐团请的一个老头儿上的,从哪儿都没可能站在一个“可爱”、“好记”的角度告诉他高音谱号是提琴小姐,低音谱号是蜗牛先生的。

“哎,那真是可惜,”朔间把手放了下来,“吾的弟弟刚刚识谱的时候吾就是这么教他的呢。”

别人的亲哥和自己的亲哥……羽风感觉差距很大。他弟弟貌似也是圈内的一个人物,不过网路上说朔间兄弟现在不和,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话又说回来,要是他早一点儿晓得提琴小姐和蜗牛先生,或者是个像朔间零一样优秀却又不太正经的人带他接触音乐,是不是就不会到今天这一步呢?

朔间零看他若有所思脸色不好,又开口把他的思绪拉回来:“那整理谱子的工作就拜托给汝啦。”

“……哦。”羽风悻悻地答应下来。东西其实也不多,又不用动脑子,只是牺牲掉几个和女孩子约会的下午而已,有点不值当。

“这样吧,”朔间看了看他又补充道,“明天似乎天挺阴的,吾辈请薰君吃个饭吧,辛苦汝了。”

羽风:“现在也行啊,太阳已经要落山了。”

朔间摇头:“晚上不怎么吃东西。”

羽风了然:“难不成晚上喝血?”

朔间:“……”


这事并没有成行,第二天羽风薰去乐器行的时候发现坐在店里的竟然是奏汰。

说实在的,羽风只在他当初来这里找份事做的时候是看见深海奏汰在店里的,然而能现在瞅着对方抱着一个垫子坐镇,真的非常玄幻。

“好少见啊,”他过去打了个招呼,“出什么事了么?”

“没啊,”深海回答,羽风走近了才发现他手里抱着的是一个蓝莹莹的大鲸鱼,“这些谱子理得真好,薰你还真是有一套。”

羽风和朔间零处习惯了,一下子还没适应深海这个跳跃性思维。他干笑道:“不是,我就负责手抄,主要还是朔间在做。”他说完才发觉一点儿不对,这儿似乎少了一个一直扎根在屋里的人。他疑惑地看向深海,深海翘着嘴角翻着谱子,轻轻打着大鲸鱼的脑袋。羽风突然感觉一阵没来由的惊恐。

“呃,话说,朔间呢?”他还是没忍住。

深海神秘地一笑:“今天我的一个朋友说好要来玩,我就赶早过来了。”

羽风:“哦,那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了,可朔间跑哪儿去了?他平常都不出门的啊。”他看着大鲸鱼说。

深海又莫测地一笑:“零上街晃悠了。”

“啊?”

“我一说我和他的一个朋友要来这里玩,他就立马说他可以上街上转一圈,”深海歪着头说,“零是不是被我赶跑了啊?可是人多点儿多热闹呀。”

羽风心道真不知道他是太过单纯还是没有常识,要出门避避风头,这分明得是朔间不愿意见的人吧。说真的他很意外,一直游刃有余的朔间零竟然也会有抵触甚至逃避的情绪,鬼知道他以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那我留下来没问题吗?”

“没事的,多交个朋友也挺好吧?”深海说,“不过现在最重要的好像不是这个。”

“啊?”

“云散开来了,”深海半句半句地回答他,“天马上就要晴了,可是零还没回来。”

“因为你的朋友还没来吧。”羽风说。他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奏汰到底晓没晓得朔间的意思啊?他看了看外面,店门口地板的阴影很深,还真是,太阳已经完全出来了,很烈,而且正是头顶当空照。

朔间自己会躲躲的吧,他第一次来这不就是为了躲么,所以不会被晒成吸血鬼干的吧。

然而深海此刻露出担忧的表情:“零要被晒蒸发了。”

原来不是晒干是蒸发啊。羽风薰叹了口气直起身,从裤兜里掏出车钥匙。朔间和他的境况有点像,所以他看到对方犟着就会想到自己,强撑总不是好事。

“我去接接朔间,”羽风说。

深海眨了眨眼睛。

“我看看他还救不救得回来,”他补充道,“他还和我说好请一顿饭呢。”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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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咪咪放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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