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虽然羽风不信他认识的那个朔间零是牛逼小提琴家，但在他一开门进去看见对方的时候，他还是承认了。

一个人的气质是褪不掉的。他前头就觉得朔间拿琴护琴的样子看着舒服极了，有种浑然天成的合适感，而现在一切都能解释了。朔间零从手上的事情上抬起头，仿佛他们之前没有什么不愉快一般——不过从头到尾好像确实只有羽风不愉快——亲切地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嗯，下午好。”羽风很不自然地说，他一看见朔间笑，就要想起12个小时前看的“朔间零砸小提琴现场”，对方是在对弦乐组新聘的小提琴发脾气，把琴哐哐哐地往地上连掼了三下，“把它砸了我的手难不成也跟着废了？跟不上老子乐团的步子还上京发什么展！”

羽风思及此，再看看对面这位大爷如今的笑靥，不由自主、情难自禁地抖了一下。而朔间零又是何等会察颜观色的人，当下就拿着空调遥控器站起来，“抱歉，是否是吾辈的冷气开太足了？”

不不不，不是，羽风赶紧说“你坐你坐”，就差没带敬语了。而又不止是他得到了这么些令人惊讶的情报，朔间不也知道了一些？他很惋惜地瞅着羽风薰，心想这小孩儿怎么会拉大提琴，又怎么肩伤、说不拉就不拉了，想来想去还是没问，最后只是调高了一点空调温度。今天他没在折腾琴，前两天羽风翘班时他又在沙滩上见到深海，对方告诉他店里的哪里哪里有几叠子乐谱，他要闲了可以拿来看看，改也成。他没有不闲的时候，结果谱子翻出来刚琢磨了没两节，羽风薰就带着一脸不自在进来了。

他也想不通对方看到他这么别扭是个怎么回事。

可现在这会儿的别扭和前两天的那完全不一样了。羽风现在看朔间零愣是看了一点高深莫测和虚无缥缈出来，即使对方正很不怎么端正地翘着腿坐着。不过手里举了支笔戳着下巴，像在想事儿。

“……你在干嘛啊。”羽风忍不住问。

朔间唔了一声，但这个唔后还带了点儿调出来。羽风迷茫了一下就反应过来了，“啊，你在看谱？”

朔间零这才抬头望望他，“嗯，深海君前两天交予吾的新差事。”

羽风：怎么也不早点布置这个事，不然我早该知道朔间懂音乐了。

不过又岂止是懂呢。

气氛很尴尬。不如说他和朔间零的相处时间都令人尴尬。好在这个气氛并没有维持多久，片刻后外面的风铃声就响起来，几个背包的女孩聊着天儿推门进来。后面几个四周张望着打量乐器，只有一个姑娘很有方向，直接到柜台前敲了敲桌面。

“那个，我是礼拜二拜托您修理小提琴的那位…嗯，有登记的，就那个琴板开裂请您给补一下的……唉已经搞定了吗？这么快！”

羽风一边在不远处发挥他的天职，一边偷瞄柜台那。不得不说，朔间零比他那会儿尽责多了，竟然还接类似制作师的活儿——尤其是他知道了朔间的身份后，这就更令他错愕了。朔间笑眯眯地和那女孩说话，说话时的视线还是挺直接的，但比起以前要温和了很多。他起身走到里屋，一会儿带着把琴出来了。

女孩很惊喜，把琴举高了反复看，“天，补得看不出来！”

“小姑娘可以拉拉看，看音色有没有变。”朔间在一边说。

“没事儿，能补好已经很开心了，音色受影响也是免不了的吧。”

“试试看嘛安子！”羽风旁边的女孩说，“本来就说好给我们露一手的，谁晓得在巴士上颠颠也能出事儿……”

在怂恿下，那姑娘摆开姿势随意拉了一小段。令她意外的是，声音似乎比以前更加圆润了。这把琴的音色很不错，那一小段的调子也很悠扬，旁边的人都艳羡地听着。羽风看了看朔间零，对方在一边含着笑，像是在听，但是眉头却微微皱着，不知道是怎么了。

羽风薰想了想，觉得似乎想通了。可能是朔间嫌人水平太次吧。

“老师，”临走时姑娘的称呼都变了，“能给我张名片吗，以后我修琴调音都找您了！”

朔间没说话。他当然是不能给名片的，他现在身上也没这东西。而且，姓名那边要怎么说过去？他因为性格和形象的改变外表上蒙过了很多不那么熟悉他的人，但名字就在那摆着，何况认识他的多是年轻人，这个小姑娘像羽风一样什么都不知道？这不太可能了。

最重要的，他现在已经不能调音，而人家的琴也不是三天两头就要修修补补吧。

朔间挺为难，但那姑娘以为是大师的矜持，还想试着拜托。

“或许是因为新琴张力大吧？补过后力道小了声音可能是会好一些。”羽风突然在旁边说。

朔间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羽风薰也是意识到了身份问题的，只是他自然不会想到那个最重要的原因，他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想给朔间零解围。

“唉你也懂琴吗？”羽风旁边的几个女孩问。

羽风不直接说是或不是。他只引着她们往外走，“我可以告诉你们几个入门的tips哦，不如去对面的咖啡店坐坐吧？”

朔间零：“………”

可还真他妈管用。那几个姑娘呼啦啦地就出去了，还招呼那个真懂行的快点跟上。剩下的那一个也不是不会看眼色的，当下知道这个事是没门路了，于是朝他恭敬地道了个别也带着琴离开了。

朔间零回到位置上继续瞅他的琴谱。而羽风，毫无疑问，如鱼得水。他们喝完午茶，似乎还没聊尽兴，站在乐器行门口又扯了一会儿。朔间想起来他第一次来这儿也是这么一个情况。

羽风吃完侃完很高兴，完全忘了他这个很高兴的最初目的是什么。他进门坐在原来的位置上，然后发现这尴尬的气氛又回来了，他在外头的时候还好，一进来就玩手机也玩不进去了，和刚才交换了邮箱的女孩子聊了没几句就要抬头瞅瞅朔间零。

朔间零被盯得很难受：“汝可否说说汝今天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羽风说，心想你总算知道被死盯着看的感觉了。

“刚刚那阵姑且不提，汝刚在对街撩姑娘的时候也老往店里看，再前边儿也是——”他把笔对着自己问羽风，“吾辈今天有何不寻常的地方么？”

不，非常正常。和我认识的那个一模一样。

“我只是在想，朔间要是把右边的刘海别到后面去会怎么样？”

朔间零愣了一下。这句话他听得很清楚。

“……汝晓得了？吾还在盘算汝何时会发现呢。”

羽风撇了撇嘴。“这个事网上查一下不都有了，”他移开视线，“你又那么有名气还有什么个人论坛……”

朔间笑了起来。

“难怪了。不过薰君要看也行的。”几秒后他这么说。

“真的？”羽风很激动。不像他自己，朔间似乎一点儿不避讳自己的过去，只是很少主动提起。他看着朔间零侧过身拿玻璃展窗的反光当镜子，心道他把发型变回去的话性格是不是也会回去啊？

没一会儿对方就侧回身子。这回还真是羽风12小时前通过显示屏看到的那个朔间零的壳子了。说是壳子，因为眼神不对。显示屏里的朔间零不论是在拉琴还是被采访时眼睛里都透着一股嚣张劲儿，拉琴时还多了点儿优雅；但现在的这个，眼神里没有了乖张肆意，只有优雅，还混了点儿漠然。

羽风有点失望。

朔间：“怎么了汝还不满意了？”

羽风：“没，我以为你这说话方式也会跟着变变……”

朔间零勾了勾嘴角。“想多了。又不是开关？”

“不过你最近好像好些了，”羽风想了想说，“刚开始那会儿话说得我听也听不懂。”

羽风后半句话说得挺轻，像是怕朔间听见一样。他就低下头再次拿起笔，别在耳后的刘海重新垂下来。这样他就又回到了那个、那个似乎只是“长得很好看而性格有点奇怪”的普通青年了。但现在看来绝对不是了。尽管他还是那样，黑檀木一般的头发，发梢打着悠然优雅的卷儿，锁骨盛着一把十字架，嘴唇轻抿鼻梁挺拔眼神平淡，而后又是黑檀木一般的微微弯曲的黑发。尽管他还是这样。

然而现在他浸了血色的眼睛看出去的就变成了具象化的旋律，握着的笔下写出的就变成了惊艳的乐谱，开口说话的声音就变成了提琴音箱中低沉悦耳的回响。

不要想得太多了呀，他只是一个小提琴家，只是一个刚刚揭开身份的、还不知其过去的小提琴家。


——零感觉'好'点儿了没有？

——你最近好像好些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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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两段可以说是薰哥哥的对零的看法角度的转变也可以说是我的私心啊

一直没有描写过他的外貌 这回总算 他太好看了我喜欢他啊 我游戏里盯着看板就能盯上好久啊

不懂乐器 起码提琴类一点儿不懂 上面的乐器相关都是自个儿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