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逆12
最后朔间零总算被太阳和杂声弄醒,他刚做梦梦见日日树涉读过剧本,顺利通过试镜,本来有优先权的剧团内成员自惭形秽,主动辞演,日日树涉又做主役。首演完毕他在隔音室被日日树涉堵住,人劈头盖脸问他:“你喜欢的是我?”
他睁开眼睛,觉得这简直算噩梦。好在都说梦与现实相反。日日树涉走过来:“换个地方睡?”
他重新闭眼说:“我怕我忘了,你什么时候有空,去天祥院那里看个剧本试一段。他催好紧。”
日日树涉:“我自己和他联系吧!把你抬到卧室睡好吗?”
他说抬?你要怎么抬。
拿手抬。日日树涉俯身挨着他膝弯一抄,背后一搂。
凌空感让他觉得自己好像还没醒。我自己有脚,他说,你这不叫抬叫他妈的公主抱。
你好轻哦。日日树涉还颠颠他。他感到他被放到某个平面上,他想起这人家里好像并没有客房。
那边日日树涉在给天祥院英智打电话,事不宜迟就定在今天,对面说具体时间呢,他回答下午四点,对面又说有点晚了,让他先早点儿来看剧本。他一开始说四点就是朔间零平常落起来的时间,现在怕朔间零在他走后才醒,就写了个条搁在床头柜上。
天祥院英智按下百叶窗一片叶子:“内心有鬼便一眼看出剧本问题,比如朔间。涉他内心没鬼,所以现在只在琢磨角色。搞这么久还是没有机会?”
莲巳敬人凑过去看了一眼:“如果这个状态是他演出来的呢?”日日树涉一个人在准备室里,坐在张折叠椅里看剧本,偶尔做些手势、念念有词,看来完全投入于故事之中。
天祥院说:“屋里就他一个,他演给谁看。”
莲巳说:“谁知道呢。他很疯……装傻不是没可能,以我们的本事也看不出。……要是没你拉着,真不晓得会飘到哪里去。”
天祥院松开叶子:“你这话,到底是为他庆幸呢还是为我吃醋?”
莲巳装听不见,敲敲门开条缝:“时间到了。准备好没有?”
日日树涉站起来,慢慢合上本子。“……当然。”他说,神色间已经带上男主角的独有气质,一种不自然的自信。
一看这个表情,进门两人都是精神一振。
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多年好友,然应了男女之间没有普通朋友这句真谛,他发现自己“变心”,遂玫瑰餐厅戒指地暗中准备;另一头女孩惊觉他有“恋爱”迹象,决定找出这个能让好朋友对她也隐瞒名字的姑娘,其中岔子不断,如此一幕恋爱轻喜剧。男主角这一种不自然的自信在此体现:“自认女孩发现不了自己的小动作,但是暗恋心情又无法好好掩盖”。
“那开始吧。”莲巳敬人说,指了某一幕。
日日树涉把折叠椅拉到桌子后面再坐下。这一幕是在快餐店,男主角有心展开一场晚餐约会,谁料女主角推开金拱门大门,平时两人下班后常在此聚餐。一个,很有烟火气的地方,莲巳选了一个他几乎从来没表现过的地方。
快餐店会有什么?快节奏音乐、过于凉的冷气、端着餐盘穿梭的人、不够私密的座位,身边会飞舞各式各样的话题、笑声和食物香气。莲巳想用这一幕难他,他与烟火气丝毫不搭,也不懂什么暗恋情怀。他的对面空无一人,桌子上空无一物,他的眼中突然出现朔间零,一个无关者,一个不该在这时出现在脑子里的人,但这一幕就突然变得不难。
他落入一个经年的梦,如舞台帘幕般的雾气蒸起,空气变得热且涩,居酒屋里他的朋友坐在他对面,混着酱汁舀蛋包饭,入口却被烫到舌头,他看着这幕大笑,惹朔间零灌下一口冰饮后来敲他头。一贯随性飒爽的神情里……有一丝不自然,不属于出糗范畴,而类似于拘束。座位拥挤,桌下他的脚偶然间碰到他的,便像烫到般撤回。他在拘束什么?日日树涉恍恍惚惚坐在对面想,他还有什么不想对我展现的?我为什么现在才发现?他大谈旅行见闻,朔间零随随便便地撑着脸歪坐,很尊重地看着他的眼睛听他讲,但维持不到十秒钟就会偏一下然后移回来。再往前推,他在他家下完面转身端出,看见朔间零闲闲靠在厨房拉门边,心不在焉,发傻似地微笑,视线没有落点,像是想到什么令人开心的事情。继续往前,无法再推,记忆模糊,但他直觉他已遗失太多细节。
然而现实中表演在继续,莲巳敬人和天祥院英智看着这个演员以话剧根本不需要的细腻动作来表演,一看就是和熟人交流时的放松和随意神态,但当不存在的女主角把手机推过来和他分享图片时,他接过来,手指却突然缩一下;两人交谈,他靠在椅背上看着她笑,视线凝几秒,失焦、偏移,再凝住。
“……完全合格,我不得不承认技巧可以征服一切,”莲巳敬人说,朝天祥院英智,“你觉得呢。”
“我从来没有二话,”天祥院笑一下,“只是有些动作其实没有必要。观众席上难以看清,白白浪费能量。”
日日树涉像还没脱离的样子:“这样不好?”
“好,非常好。像真的一样。”天祥院说,“方便问问您师从何处?”
日日树涉在听见前半句时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事实上——”他斟酌措辞,“我是站在女主角的视角来演,然后再倒过来想……”他说不好,词穷的状态非常少有。他是想起了朔间零,并且不知怎么把朔间零当成了男主角,而他坐在对面,把空气当作镜子,朔间零怎么表现,他便照着表现。这是他想到的能够过关的唯一方法,但现在,他被告知不仅过关,而且是“非常优秀”——他干脆照实说:“我是在模仿和零相处时他的感觉。”
话出口时反倒轻松。尽管他仍惶惶然似在梦中,有太多他因为想不明白而变得模模糊糊的片段在绕,有答案从中浮现,抓不住。
天祥院愣一下。“那再告知你一件事。”
“什么?”
“当初敬人写完故事交给朔间做主题歌……你知道他看完说什么吗?”
“英智!”莲巳打断。
走廊上响起电梯开合的声音,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说:'曲子可以写,但是这个本别选日日树涉来演'。这个本写的什么?”
“英智!”莲巳敬人觉得心跳血压要齐飙一百八,“你在曲解他和我说这话时的意思——”
天祥院展现了作为一个商业帝国皇帝的魄力和果断:“没有曲解。涉,我这么说,我的主题思想你应该是懂了。”和游艇上那通告白的开场一模一样。
“他喜欢你。”
“抱歉来晚……”
门被打开,朔间零解着大衣扣子出现在门口。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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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王说的就是我【